瑞典归来小聚

我和兄弟媒体首次到访沃尔沃，是在北京媒体见面会半年后。

2010 年 9 月 20 日上午，从瑞典回国入境首都国际机场。晚上 7 时许，我与书福在北京吉利代表处小聚，有沃尔沃中国的助理宁述勇作陪，我们三人边吃边聊。此时的李书福，一人身兼吉利控股集团、吉利汽车和沃尔沃全球董事长，所以他身边的助理和高管，我也必须先厘清是控股集团的、吉利汽车的还是沃尔沃轿车的。

恰巧此行，我偶然听到一句英文谚语“Try to see things in others’   shoes”（直译为：尽量穿着别人的鞋子看问题），意为“尽量站在别人的立场上看问题”。按照这个把立场比作鞋子（shoes）的有趣比喻，李书福已经拥有一个豪华鞋柜！而他面对自己的多重身份，各站在什么高度、什么立场、什么角度思考与决策、处理这些身份之后的纷繁复杂的工作——李书福自有独特的方式。

书福上来就问我，瑞典之行有什么收获？

我说：“在飞机上就想好了三句话，你看有没有道理。我认为，吉利收购沃尔沃这件事情有三个意义：李书福你挖到了世界汽车的宝藏，这是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吉利作为自主品牌，找到了一位好的老师；第三句话是，中国汽车工业调整转型有了战略资源。”

我接下来又说：“中国汽车工业战略转型需要重要接替资源，中国汽车工业目前这种格局下去‘没戏’，所以我认为吉利也好，沃尔沃也好，董事长你在大局这盘棋里头走出了关键的一步。” 

书福说：“对，这是一个风向标。”

我说：“没错，而且这里隐含的问题比较多。董事长你是从大局考虑的，是站在国家和行业层面考虑的。不是像个别人或者老百姓人云亦云，什么李书福‘不自量力’啊，什么‘蛇吞象’之类的。这些东西将来一定会改变的。

“其实我刚开始说的三句话，意思是你用全球战略的眼光去辨识这个宝藏，这就不是有点钱的老板就能干的事。吉利和沃尔沃是什么关系？大家议论纷纷，就是因为不明真相，也不知道会怎么运作。所以董事长在见面会的时候跟大家讲，是兄弟关系，不是父子关系。这么说，当然定位准确，但是大家会不会准确理解，就需要时间和企业的进一步解读了。

“这次沃尔沃之行，听到了你与工会的对话，一句‘我爱你’，就消除了对方的疑虑。这样的谈判话术相当有智慧，当然也是真情流露，可是我体会到董事长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观点。

“以前我们要走出去，要和外国人合作，要借鉴和学习世界先进技术，我 们提‘狼来了’‘与狼共舞’……这些观点和认识，在当时来讲还不错，但是现在不同了。这些观点被颠覆了。

“董事长的思考是什么呢？跟胡锦涛同志讲的是一样的——与邻为善，以邻为伴。这体现了我们一个民营企业家的全球视野，体现了我们汽车工业在调整和升级时，如何去布局战略、部署资源。所以这不是一个小事，与邻为善，以邻为伴，要从全球化的合作这种高度来说事。

“你说，与狼共舞还能跳出好舞来吗？互相仇视，互相提防，只能是零和博弈。”

书福听了，说：“同意你刚才说的，高度必须要高。这个高度，不了解的人觉得焕然一新，充满信心；了解的人觉得目瞪口呆，原来自己想得比较浅；反对的人会觉得很尴尬。你们记者要真正深层次穿透和解读。”

书福带着一副神秘的表情说：“你们这次去看的，我跟你讲，也就仅仅看到了 50%—60%。这个你也要明白，它有很多保密的东西，是根本不开放的。就算是我，也是这一次去才向我开放。”

他接着说：“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认为福特还是不舍得卖沃尔沃，所以一直保密。假如它一开始就给我看到那么多东西的话，它就不是这个价格了。当然福特后来在金融危机面前自顾不暇，只好把沃尔沃割爱了。”

李书福比任何人都清楚沃尔沃宝藏的真正价值。哪怕是他口中仅仅展示的 50%—60%，也将成为中国汽车产业升级的重要战略资源。

三点式安全带

如果说吃奶油、用蓝牙、聊 Skype 都要感谢瑞典人的话，那么只要你开上现如今任何一辆汽车，都会一遍又一遍感谢沃尔沃的创造力。

时隔十年我依然记得首访沃尔沃时，沃尔沃汽车博物馆馆长 Sten-Ake Lyngstam 高举世界上第一条三点式安全带时，眼中透露出的自豪感。

1959 年，沃尔沃的工程师尼尔斯·博林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条三点式安全带， 沃尔沃 PV544 和 Amazon 装备了这项汽车安全史上最重大的发明。沃尔沃也成为首家将三点式安全带列为标准配置的汽车厂家。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在之后的 50 年里，由沃尔沃发明的三点式安全带拯救了 100 万人的生命。也有人说，这项发明的工程师研究了 28,000 个案例， 来考察安全带系与不系的区别。

沃尔沃官方不断宣告说，沃尔沃将这项技术无偿开放，任何汽车制造商都可以免费采用这项设计。

直至今天，三点式安全带仍然是汽车上最重要的独立安全装置。近百年来，沃尔沃“以人为尊”的造车理念，激发了这个企业员工的创造力。以这个理念为内核的各项发明专利，早已“润物细无声”地进入我 们的日常生活。

人体工程学座椅——如果沃尔沃没有在 1964 年推出可以调节靠背角度和腰部支撑的汽车座椅，那现在的汽车长途驾驶将变得多么煎熬？

背向式儿童安全座椅—和普通的正向式安全座椅相比，沃尔沃率先提出 的背向式儿童安全座椅，避免了头部重量比重更高的婴儿在急刹车和碰撞时颈椎遭到的致命损伤。

带全力自动刹车的行人安全系统——它使沃尔沃再一次领导了汽车安全技术的革命。因为沃尔沃发现绝大多数交通事故都是由于驾驶员的操作不当引起的，所以如果车辆能够具备智能思考与逻辑行动能力，将极大减轻交通事故损伤，甚至完全避免。这些伟大的发明，在世界范围内避免和减轻了多少次车祸， 挽救了多少条生命和多少个家庭！

在哥德堡的沃尔沃总部采访时，面对沃尔沃汽车安全中心副总监罗塔·杰 科布森（Lotta Jakobsson），我提出了两个有点刁钻的问题：

第一，工程师尼尔斯·博林为什么要发明汽车三点式安全带？第二，究竟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三点式安全带甫一发明，沃尔沃就义无反顾地将它无偿提供给全世界使用？

结果发现，事情又有了另一个版本。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发明三点式安全带的尼尔斯·博林，原本是个航空工程师。他加入沃尔沃后，研发的是源自飞机上的两点式安全带。他的太太是位护士，下班回家对他抱怨，经常有交通意外的伤者到她那里包扎。汽车上现有的两点式安全带，只是捆在腰上，汽车发生碰撞的时候根本不管用，人的头部和上身照样会冲向车窗，被撞得头破血流。

在太太的启发下，尼尔斯·博林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他确定了新式安全带研发的三个原则：第一，要把下肢固定在座位上；第二，上半身也能受到保护；第三，能用一只手操作系上安全带。

尼尔斯·博林对医学和人体工程学也很熟悉。他知道，驾驶汽车的姿势中，要固定上半身，最能承受力量的部位就是人的肩部和胯部。他也知道在惯性作用下，这两个部位需要承受和能够承受的力度。经过多次设计、试验，尼尔 斯·博林终于实现了三点式安全带的发明。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三点式安全带把人紧紧地捆在座位上，在不知道危险的前提下，谁会愿意这样被“捆”住呢？

因为推广起来很困难，所以沃尔沃索性就向全世界的汽车制造商免费开放这项技术。因为需求而萌生发明，出于无奈而无偿推广，合情合理。我更愿意相信这个版本。

1926 年，在美丽的斯德哥尔摩至哥德堡的公路上，九辆 ÖV4 原型车中的 一辆与另一辆美国产的轿车发生了正面碰撞。结果，进口的美国车几近成为一堆废铁。而沃尔沃轿车只有几处撞击的伤痕，车子大体上安然无恙。从此，沃尔沃轿车树立了安全轿车的形象。

至今已近百年，翻阅世界名牌豪华车的用户说明书（车主手册），你会发现，第一页大都是从进入车辆后仪表盘菜单及驾驶功能、设置、操控开始介绍。只有沃尔沃，用户手册开章明义第一部分，介绍安全气囊、安全气帘、头颈部保护系 统、儿童安全……

是的，只有沃尔沃，才会不厌其烦地向车主交代驾驶的安全事项，从配置到使用，无一不详。

沃尔沃此举显然不是哗众取宠。它在通过这样的方式给每一个新车用户传递最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你的生命是宝贵的，所以一定要学会安全驾驶。”

我曾就此向一些高端豪华品牌的 4S 店讨教。有趣的是，这个区别，连天天跟汽车和汽车用户打交道的专业人员也不曾留心。

正所谓心犹在，行已远。沃尔沃造车的安全意识，沃尔沃造车“以人为尊” 的一贯理念，始终不渝地体现在它近百年发展历程中。

沃尔沃的安全源于不懈追求，一个又一个类似的细节铸就了沃尔沃的实力。 

而沃尔沃的安全愿景更是远大。沃尔沃汽车安全中心高级技术顾问托马斯·布 博格（Thomas Broberg）说：“我们的目标是设计出不会发生碰撞事故的汽车。我们短期内的目标是在 2020 年前实现沃尔沃汽车零伤亡、零污染。”

这个“零”，正是沃尔沃“双零双强”计划的第一个“零”！

还有一个故事。1972 年，沃尔沃作为唯一一家汽车厂商，参加了联合国 首届人类环境会议，并发表了《环保宣言》。

在发言中，时任沃尔沃集团首席执行官的 Pehr G. Gyllenhammar 说出了未来——“We are part of the problem but we are also part of the   solution。”

同年，鉴于在美国被汽车尾气污染搞得一塌糊涂的空气质量，美国总统签署了一项法案，要求将影响健康的汽车尾气排放减少 90%。参与联合国人类环 境会议宣言的沃尔沃汽车工程师 Stephen Wallman 被授予这项任务，并带领其团队开始针对如何减少汽车尾气排放进行研究。

四年后的 1976 年，由 Stephen Wallman 领导的团队发明了带氧传感器的 三元催化转换器（Lambdasond ），工程师团队发现在一定的条件下，氧化催化转化器对于碳氢化合物（HC）、一氧化碳（CO）和氮氧化物（NOX）的处 理效果非常明显，可以将汽车尾气排放中的有毒气体降低 90% 以上。

沃尔沃的车辆被运往美国，美国当局随机挑选几辆汽车运往底特律进行测 试，结果当场宣布测试失败，因为测试仪器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们以为是测试设备坏了。

第二天，重新测试了一遍，同样的结果又发生了。最后美国当局得出结论，不是测试仪器的问题，而是车辆本身——沃尔沃的车辆排放几乎为零。

这是第二个“零”。

随后，如同三点式安全带一样，沃尔沃汽车将这一发明，免费开放给整个 汽车行业。如今，几乎世界所有的汽油发动机均使用了沃尔沃的这项发明。

现在看来，李书福当初决心要收购沃尔沃，反映了他对“以人为本” “以人为尊”有着比常人更深刻的认识，并且深谋远虑，希望沃尔沃带领吉利向更深厚的内涵、更广阔的外延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