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张霖郁

编辑 / 涂彦平

设计 / 杜   凯

2016年5月，奥巴马（Barack Obama）两届总统任期尾声，即将离任，让位给特朗普（Donald John Trump）。在一次告别晚宴中，他说：“6个月后，国会将不再承认我是总统。我给内阁打电话，也没人会接我电话，现在习以为常的事情，之后就不习以为常了……离开白宫后，是需要时间进行心理建设的。”

那天的晚宴中，济济一堂，坐满了美国共和党和民主党两派人士及其家属，平常开会打得不可开交，在这样的场合，大家又像是一家人。

拜登（Joe Biden）当时74岁，是奥巴马的副总统，两人一起在白宫共事8年。奥巴马在晚宴中说：“拜登提建议时非常直接，但他一直都注意给人留面子。”

如果不是儿子博·拜登（Beau Biden）2015年因脑癌去世，拜登可能在那一年会取代希拉里（Hillary Clinton），和特朗普提前较量，但结果会怎样，胜算多少，很难猜测。

4年前的美国还没有发生疫情，人们对特朗普充满新鲜感和期待。 

2021年1月20日，新总统的就职仪式在华盛顿国会大厦的西侧举行，从早上8点45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期间飘了一点雪花。在就职演讲中，拜登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是“团结”。

“美国社会已经出现分裂，如果不是特朗普上台，可能还不明显。现在支持特朗普的人和支持拜登的人数一样多。”一位在美国汽车圈的高层对汽车商业评论记者说，而这些分裂已充分体现在前后两位总统的施政上。

拜登在进白宫上班的第一天，就发布了17项行政命令，其中有9项是推翻特朗普政府的既定政策。直接或间接与汽车行业有关的涉及两项，一是拜登决定重新加入巴黎气候协议，二是取消90亿美元的“基石输油管延长项目”（Keystone XL pipeline）。

特朗普如约没有出现在拜登的就职典礼上，前副总统彭斯（Mike Pence）全程代理出席，完成就职仪式中体面的交接任务。

特朗普在20号早晨最后一次坐上总统专机“空军一号”飞往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举行自己的告别仪式。之后，他将如奥巴马离任时所描述的情形一样，需要一段时间调试自己不再是总统的现实，没有连任的伤痛或许会持续一段时间。

因为在美国人的理解中，没能做满两届的总统是一种失败。

巴黎协议争议 

美国签订巴黎协议是在2015年11月30日，当时是奥巴马执政。这个协议签署是在当年巴黎遭受伊斯兰恐怖袭击的17天后，各国首脑几乎都前往法国参加了此项活动。美国承诺要在清洁能源上起带头作用，到2030年降低30%以上的污染排放。当时，共有180个国家签署了这项协议，其中也包括中国。

两年不到的时间即2017年6月1日，特朗普上任后半年，宣布美国退出巴黎协议，但他并不是真要退出， 而是想和组委会重谈条件，他觉得美国吃亏了。

巴黎协议中有一个绿色气候基金（Green Climate Fund），根据协议，发达国家每年要往这个基金打钱，到2020年之前，每年是1000亿美元；从2021年到2025年，这期间每年仍基本维持这个数额，具体可以上下浮动。这些钱真金白银要美国这些发达国家掏，主要是帮助发展中国家建立或实施各项环保措施。

没上任之前，特朗普不知道美国还有这项支出，上任后，作为商人背景，他认为美国凭什么出这笔钱？他算了笔账，已签署的巴黎协议上要出的绿色基金的钱，加上由于环保对美国本土能源上的各种限制，这导致到2025年，美国将有270万个岗位失业，其中就包括44万个的制造业岗位，里面涉及很多汽车制造业的岗位。

同时，他的专业团队预测了到2040年，如果还遵守这项协议，意味着到时各行业的产量将会减少，比如造纸业将减产12%，水泥行业为23%，钢铁行业为38%，煤下降得最多，达到86%。他认为这将导致2040年美国GDP减少3万亿美元。

他坚决反对巴黎协议的另一个原因是觉得该协议不公平。他说印度作为排放大国之一，每年拿绿色基金里的各种补贴，美国人的钱都拿去补贴他们了，而这些国家什么都不用做。另外，他觉得巴黎协议对中国的排放要求太过宽松，不一视同仁。

根据奥巴马当时签署的巴黎协议规定，自2015年11月签署之日起，三年内不得有成员国退出此项协议。当特朗普在2017年6月1日宣布退出时，也要等满三年才能申请生效，生效期是2020年11月4日。

有意思的是，这一天，恰好是美国总统新一轮大选的第二天。也就是说，等生效日起效时，特朗普作为总统的时日已经很有限了，而拜登之前已明确提出，他将重新进入巴黎协议。

拜登要重新加入巴黎协议的决心已通过美国时间1月20日下午5点左右他亲自签署的政令明确下来。

和特朗普相反，拜登将环保问题放在重要的议程上。

他计划上任后，美国在全球仍承担起环保方面的主力军角色，他并不同意自己民主党内以牺牲就业来换取环保的举措。他的想法是未来10年，联邦政府在环保技术上投资1.7万亿美元，专门用于研究环保技术，这样同时能创造就业机会，也是重振经济的方式。他的目标是到2050年实现零排放。

拜登的环保态度将直接影响美国汽车行业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和走向，同时也将影响美国汽车工业在全球的排位状况。

车企对拜登的反应

2018年8月，特朗普政府宣布准备“松绑”奥巴马施政期间对汽车油耗和碳排放量订立的法规，当时奥巴马制定的标准是到2025年实现每百公里耗油大约4.32升，分阶段提升美国汽车的燃油经济性。

特朗普则认为这个油耗标准将使汽车企业加大技术投入，导致车价上涨，平均每辆新车价格将会增加2340美元，直接影响美国民众购买汽车的能力。美国消费者到时将无力购买“更新、更安全”的汽车，这会引发交通事故。

除了给车企减轻负担，在特朗普政府看来，油耗标准放松后还将刺激美国石油消费，到本世纪30年代，可以达到每天50万桶。

另外，有意思的是，松绑燃油经济性标准后，特朗普承认这将使研发燃油效率的就业岗位大量减少，而按照奥巴马政府的油耗标准，原本可以增加20万个与提高汽车燃油效率相关的就业岗位。

从右到左：拜登（Joe Biden）、拜登夫人吉尔·拜登（Jill Biden）、美国副总统贺锦丽（Kamala Harris）、贺锦丽的丈夫任德龙（Douglas Emhoff）▼

但美国毕竟不是特朗普一人说了算。松绑奥巴马的燃油排放标准需要走流程。首先联邦政府需要就此项提议征求意见，这个过程需要数月，之后还要举行听证会，如果成功，也要在2021年至2026年执行。新标准究竟能否落实还可能受法律诉讼的影响。

总之，没有落实前，都是造势和嘴仗。

2020年3月，特朗普政府最终撤销了燃油经济性标准，要求在2026年之前每年提高1.5%，远低于奥巴马政府规定的每年提高5%的水平。另外，联邦法律还禁止加州制定更严格的尾气排放标准和机动车零排放规定。

当时加州以及其他十多个州都表示了反对。另外，这项提案未能取悦车企，他们虽然对奥巴马政府的规定表示不满，认为要求过于严苛，但也不认同特朗普政府的新提案，觉得是在“开倒车”。

即便如此，面对执政政府，各车企还是要表态。2019年10月，通用、丰田、菲亚特克莱斯勒、现代、马自达、日产、起亚和斯巴鲁支持了特朗普政府阻止加州制定自己的燃油效率规定或汽车零排放要求。

而福特、本田和大众并未在加州的这场斗争中站在特朗普政府一边。

富有戏剧性的是，2020年11月23日，通用汽车突然倒戈，表示不再支持特朗普政府的反环保政策，首席执行官玛丽·博拉（Mary Barra）在一封写给环保组织的信中还呼吁其他车企加入与拜登合作的行列。

通用宣布已制定了电动化战略，并表示，在电动汽车和自动驾驶方面的支出将比之前公布的数额增加35%。

而这一天，选举结果已表明拜登胜出，只是特朗普拒绝相信而已。

另外，拜登在签署的17道政令中，有一项是撤销了与加拿大之间价值90亿美元的“基石输油管延长项目”（Keystone XL）。

纵贯加拿大和美国的“基石”项目计划从加拿大西部油砂矿基地阿尔伯塔省铺设管线，南下美国。工程建成后预计每天能将逾80万桶原油运往美国德州。奥巴马政府在2015年11月迫于环保压力否决该项目，但特朗普在2017年初上台后便将其重启。

撤销这一项目，意味着拜登对环保议题态度的一致性和决心，同时也可以预见，在汽车的燃油排放标准方面他只会越来越严格。

会不会上演美国国潮？

“从汽车到物资储备，我们要买美国货。” 这是拜登在2020年11月提出的，他建议联邦政府所有的采购商品仅限于美国制造，目的是促进美国国内制造业的发展，实现三级跳。

联邦政府带头鼓励购买在美国本土制造的产品，这些产品必须是纯美国血统，每一个零部件都是在美国生产的。在特朗普任职期间，2019年从海外回归美国的工作岗位数量低于2016年在奥巴马政府领导下回流的岗位数量。

拜登此举旨在进一步提高从海外回到美国国内工作的工人数量，同时为美国保留并创造制造业的就业机会。

可以预测的是，美国本土或许将重新考虑汽车供应链的布局，哪些从国外转移到本土制造，哪些继续进口。未来，对供应链的整体布局将产生影响。

拜登是一位环保主义者，他上任后在汽车行业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平衡经济、就业和他所坚持的环保举措。

“目前还需要对拜登政府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预测他会对汽车行业出台哪些政策，又会产生多大影响有一点为时过早。全球汽车行业的供应链都在发生剧变，加上新技术的出现，比如自动驾驶、大数据、云服务等，让整个行业的生态变得复杂。而拜登目前最紧急的事务是解决国内的疫情，缝合国内的分裂。”美国的一位汽车高层说。

美国三大指数（道琼斯工业指数、纳斯达克100指数、标准普尔指数）在拜登就职当天都以上涨回应，或多或少，投资人都预期新政府的刺激经济方案将提振美国经济。

拜登在早晨的就职典礼上和奥巴马有几次长时间的拥抱，作为美国政坛老将、8年的美国副总统，也同时作为经历过中年丧妻、晚年丧子的老人，在情感最困难的时候，他最亲密的知己估计就是奥巴马。

从某种意义上说，奥巴马当年的施政或许有拜登的影子，而拜登今天的政治战略，也或许是奥巴马时代的延续。